在阿富汗，行为艺术、摄影、街头涂鸦是她们反抗的“武器”

这两天，阿富汗女导演萨赫热·卡里米的亲笔信在互联网上刷屏，为阿富汗的妇女、儿童、艺术家和电影工作者紧迫发声，这个声音微弱而又坚定。事实上，这些年一直有阿富汗女性艺术家在用摄影、绘画、行为艺术，甚至街头涂鸦等艺术形式为反战和女性权利发声奔走。在塔利班重新控制阿富汗后，阿富汗女性的生活再次陷入困境……除了转发亲笔信，我们也想分享几位阿富汗女艺术家，让更多人听到她们的声音。

01穿铁甲内衣走在街头的八分钟

· Kubra Khademi

1989 年出生的库巴拉·哈德米（Kubra Khademi）是一位行为艺术家，她曾就读于阿富汗喀布尔大学和巴基斯坦拉合尔的高校。在拉合尔时，她就开始用行为艺术传递作为难民和阿富汗女性的生活，后来回到喀布尔，她依然在创作，积极反抗着一个由极端父权政治主导的社会。
然而在六年前，Kubra Khademi 成为了一名“生活在巴黎的阿富汗艺术家”。起因是 2015 年，她表演了名为《Armor（盔甲）》的作品，被迫流亡。

第一次在大街上被陌生男人猥亵时，Kubra Khademi 只有 4 岁，后来又多次遭受公共场合的性骚扰，她常常希望“如果内衣是铁做的就好了”。26 岁这一年，有了行为艺术经验的 Kubra Khademi 找当地铁匠花 500 阿富汗尼（约等于 10 美元）制作了一件勾勒出女性身体曲线的盔甲。

决定进行行为艺术表演的这条街道，不是随机选择的结果，2008 年 Kubra Khademi 曾在这条街道遭受过性骚扰，她试图通过大喊获得帮助，但人们回过头却只有指责。时隔多年，Kubra Khademi 再次回到这条街道，她走着走着脱下罩袍，让内衣盔甲袒露在外。

在计划里，这场表演本该有 20 分钟，但勇敢又艰难地走了 8 分钟后，被推挤、驱赶、威胁、甚至肢体骚扰的 Kubra Khademi 不得不回到朋友的车中避难逃离，此时街道上仍然有成群的男性在对她辱骂、扔石头、攻击。

这件内衣的款式形似一件内搭的连体衣，在我们看来，已经非常保守和传统了。这件坚固的内衣保护着 Kubra Khademi 的身体，也极力挑衅着这个对性骚扰保持沉默的极端保守的社会。
在阿富汗，这个女性被要求用长长的袍子罩住全身的地方，男性却可以在街头肆无忌惮地将手伸进陌生女人的罩袍中。色情淫秽的违法内容在私下被疯狂传播消费的同时，街道上的女性却要被严格管控穿着，甚至面对性侵也只能被迫消音。
Kubra Khademi 的作品勇敢而大胆，触及了这些阿富汗男性的敏感线。视频、图片很快在网上传播开，与此同时，Kubra Khademi 也收到了纷飞的死亡威胁邮件，她无法回家，从此被迫离开阿富汗，逃难到巴黎，直至现在。

这场 8 分钟的混乱，这件勇敢的作品《Armor（盔甲）》，并非毫无效果。除了有不少男性艺术家穿上罩袍对 Kubra Khademi 表示支持外，在接受采访时，她还想起当时街道上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似乎在说：“看看那个女孩，她不想被触碰。”

从 2016 年到现在，Kubra Khademi 几乎每年都会带来新的艺术创作，抗争从未停止。

▲ KUBRA & PEDESTRIAN SIGNS，2016

2016 年，Kubra Khademi 制作了一个特别的行人红绿灯🚦，我们习以为常的似乎是中性化的小人，和 Kubra Khademi 一起穿上了裙子。这个有趣的艺术作品吸引了过马路的行人的目光，它默默讽刺着我们对于性别的习惯性呈现方式。

▲ Qanchiq，2018

▲ 18KG performance，2017

▲ ZANSUSPENSION，2017

在象征神圣祭坛的博物馆前，像狗一样套上链子被迫屈服；以 18 千克的水连接起女性作为母亲与地球的关系；和德国多媒体艺术家一起，用一场束缚的表演表达对女性特质、白人至上和多元交织女性主义的质疑。这些都是 Kubra Khademi 这几年的行为艺术作品，

最近几年，Kubra Khademi 也创作了一些绘画作品。过去被长袍束缚的她，画笔下的主角反而都是裸体女性，这些作品也走出阿富汗和巴黎，去到了曼谷双年展等国际性的舞台上。

▲ REPERFORMANCE，2018，Kubra Khademi 重现了自己童年时的艺术行为尝试，作为一个阿富汗少女，这些表演总是受到成人权威的禁止和制裁

尽管成为一名“生活在巴黎的阿富汗艺术家”是迫于无奈的选择，但逃出阿富汗后，Kubra Khademi 才得以自由地进行自己的艺术创作，她甚至重现了儿时的行为艺术雏形。尽管那个社会扼杀着女性艺术的萌芽，但现在去鼓励更年轻的女孩们还不算晚。

02战争中的她们很美

· Fatimah Hossaini

▲ PEARL IN THE OYSTER

2019 年，北京举办了一场名为《战争中的美》的摄影作品展，这也是法蒂玛·侯赛因（Fatimah Hossaini）这位 1993 年出生的 90 后阿富汗摄影师的首次中国个人展。

在阿富汗艺术界，法蒂玛·侯赛因是为数不多活跃着的女性摄影师之一，她把镜头对准阿富汗女性，展示出这个长期被忽视、压迫的群体究竟有多美。

▲ BURQA BEHIND THE STEERING WHEEL，2015

▲ MODERN BONDAGE

当我们说起阿富汗时，想到的都是“战争、塔利班、恐怖分子”，即使拍摄女性，和平地带的观众或许也倾向于看到她们“凄惨”的那一面。但法蒂玛·侯赛因想展现的却是即使身处战争，这些“阿富汗女性依然美丽、坚韧、充满着力量”。

▲ THE SOUND OF ME BREAKING INTO PIECES

在法蒂玛·侯赛因的镜头里，阿富汗女性表现得自然、舒适，颇有态度。要呈现这样的效果并非易事，法蒂玛·侯赛因寻找了很多人，才找来这些有不同艺术家身份的阿富汗女性。
即使被战争、极端传统等约束，“在阿富汗也存在如照片中这样的女性，独立、坚韧、追求自由”。

▲ THE ONE WHO IS ME, THE ONE WHO IS NOT ME

法蒂玛·侯赛因在小的时候就和家人逃难到伊朗的德黑兰，以难民身份成长。2013 年，她做出人生中最大的决定，回到祖国阿富汗，前往喀布尔。此后的摄影创作都因为这个决定才存在。
在这组名为《THE ONE WHO IS ME, THE ONE WHO IS NOT ME》的作品里，她穿着罩袍走上街，感受了 45 分钟阿富汗妇女的生活。

▲ PEARL IN THE OYSTER

回到阿富汗喀布尔后，法蒂玛·侯赛因穿梭在街道、市场、塔楼中，创作着这个《牡蛎中的珍珠》系列。从 2019 年到现在，她用明艳的色彩、利落的场景展示着阿富汗女性的美丽、坚韧和力量。
在拍摄这个系列时，法蒂玛·侯赛因说自己真正感受到了“美”的存在。“站在我镜头前的女人，我看到的不仅仅是她们的脸。她们每个人面孔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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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上观看法蒂玛·侯赛因的展览：

https://360.fatimahosaini.com/exhibitions/beauty-amid-war.html

03我在阿富汗战争的硝烟上涂鸦

· Shamsia Hassani

莎姆西亚·哈萨妮（Shamsia Hassani）是喀布尔大学的副教授，也是阿富汗第一位女性涂鸦艺术家。Shamsia Hassani 用街头涂鸦的方式描绘着在战争和极端父权压迫中的阿富汗女性，打开她的个人网站，有这样一句动人的心声：Art changes people's minds and people change the world.

即使是第一次看 Shamsia Hassani 的作品，有些独特的细节也没有被错过，她用直线勾勒女性，棱角锐利，她解释这是为了传达一种力量感。

名为《秘密》的这幅作品不仅线条硬朗，还加入了红色吉他🎸这个意象，Shamsia Hassani 解释：“我想打破对女性的束缚，吉他赋予了女性话语权和言论自由。用红色则是因为，在阿富汗，红色能吸引人们对重要事物的注意。”

在为女性抗争的同时，Shamsia Hassani 也试图为被战争困扰的阿富汗做点什么，“我想在墙上，在阿富汗战争的硝烟上着色，把五彩缤纷的颜色涂到这些苦痛的记忆上，好像苦痛就真的会从人们的记忆中被抹去。我想让阿富汗因为艺术为世界所知，而不是它旷日持久的战争。”

尽管在阿富汗街头涂鸦并不违法，但 Shamsia Hassani 的创作依然不受欢迎，甚至非常危险。战区经常有轰炸，思想保守的人也常常在街头阻止她。因此 Shamsia Hassani 每隔两三个月才能去涂鸦一次，每次也都尽可能在 20 分钟以内完成，她形容自己的创作过程非常非常快。

一位来自洛杉矶的博物馆馆长用“勇猛、独立和坚强”形容 Shamsia Hassani，与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涂鸦艺术家相比，Shamsia Hassani 的创作环境都是极其艰难的，但她仍在坚持用明朗的色彩覆盖充满悲伤的墙壁，她说“这是每个人心中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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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为艺术、人像摄影、街头涂鸦，三位来自阿富汗的年轻女性艺术家艰难而又执着地为反战和阿富汗女性发声。
站在个人角度，直到她们在呐喊时才看到她们的作品，让我觉得惭愧和难过。但现在开始关注也许还不算晚，我们随时可以加入这场艺术上的战争，即使只是多一个人看到她们的作品，也多一个人拿起了“武器”。
就像 Shamsia Hassani 说的那样，艺术改变着人们的思想，被艺术改变的人将能量聚集起来，总有一天会改变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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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三位艺术家的作品里感受到了怎样的力量？

图片来源：DAWN、Massoud Hossaini、Latitudes Contemporaines、美联社、中国宋庆龄青少年科技文化交流中心、 GirlTalkHQ、艺术家个人网站
采访资料来源：1.《战争中的美：专访阿富汗女摄影师法蒂玛·侯赛因》中新社2.《“90后”阿富汗女摄影师：战争背后，她们依然很美》新京报3.《Afghanistan’s 1st Female Street Artist Painting Messages About Hope, Hijabs & Feminism》GirlTalkHQ4.《See how graffiti artist Shamsia Hassani is giving Afghan women a voice despite the danger》Los Angeles 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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